【话说谏官周怡69】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周怡嘉靖三十一年(壬子1552)春去江右访刘晴川,结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王门学派的学者,与他们切磋琢磨聚讲。几年过去了,江右的人还一直惦记着他,给他写信。周怡称陈皆所为道长,应是江西抚州某邑阳明心学讲学集会的领头人。周怡在给他的回信中,谈到乙卯年的倭寇犯境和太平的灾荒情况,世道不安,民不聊生。也问了陈道长的近况,称他“天厚之质,能于壮年热闹”,而“恬淡闲处不与时竞,即如神仙超出下界,逈然云霞之表”,在做学问上“更加知学静养,日精日一,不见已是,不见人非,定力坚刚,一切时风世波,历试不挠”。
周怡还同他谈到《论语》中的:“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当一个人陷入生活或事业上的困境时,不怨恨上天,不埋怨别人,下学人事,上达天命。顺境由自己来创造,逆境也由自己来扭转,人必须要有坚强的意志和进取心,老天会了解你的。这也是他们做人做事的心态。
信末还问到了陈明水、徐少初及吴疏山的近况:你们几个隔的不远,应该是时不时地约会,在一起聚讲吧?
《答陈皆所道长》(《周恭节公全集》尺牍卷二)
往岁得瞻侍德范肃雝,令则示我不恌敬而俲之,愧鄙钝未能然中心依依不忘也。别来山邑残倭经过之警,居民窜避一空,连岁科徵日逼,民已不堪,兼有贼过一路,皆昼夜恐恐。地震天孛人又甚之,俯仰四顾,莫知容身之畔。
吾丈养高不出,其如苍生何!虽然古今贤豪立大功建大业,多以气质所近成之其上焉者,亦在养心中来,但于圣贤作用稍别,学有所见,心有所偏也。
吾丈天厚之质,能于壮年热闹,时恬淡闲处不与时竞,即如神仙超出下界,逈然云霞之表,更加知学静养,日精日一,不见已是,不见人非,定力坚刚,一切时风世波,历试不挠,他日保大,定艰不动声色,亦不自以为奇事,则今日不出。
岂曰:养高实成大之器。同志之仰望,而快心者不在是耶。因思圣人,不怨不尤。正圣人“下学上达”之功,与天合一。故曰:“知我其天”,若稍有怨尤,即下学处偏矣。与天不相似,何有上达以是?就正幸入念而教之。
明水、少初会数如何?疏山岁亦有几会否?同时在家不远,不可不时一会也。一隔别通问便难,不觉缕缕幸不厌。
徐少初与周怡同年,又同年考取进士,也同授为推官。从“风雨还同六月寒”知,也同去官被贬,后来他们也共同踏上了传播阳明心学的道路上了。
《送徐少初年兄》(《周恭节公全集》诗集卷八)
同庚同榜复同官,风雨还同六月寒。莫笑萍踪有离合,同心千里共芳兰。
推断周怡《与江右同年》就是写给我徐少初的鼓励信。能考取进士,皆才高八斗,周怡说他“虽然藏器待时,美玉终不久韬椟也”。虽然待时而动,美玉总不能一直收藏在盒子里吧?他谈到“君子出世”“吾人生身立命之本”,一定要有所建树,为社会有所贡献。周怡还拿罗洪先打比方。
《与江右同年》(《周恭节公全集》尺牍卷四)
吾兄琼瑰之材,瑚琏之器,馆阁妙选而顾,早置闲散,何当涂者不爱才如是?殊垂众望,虽然藏器待时,美玉终不久韬椟也。
士君子生世,出则功被天下,处亦道充宇宙内,岂城之剑埋锋敛锷,而幽光潜曜,犹射斗牛,岂有秩位为显晦耶?以诗酒自发者,勿论即以文章润身着著述流声,亦未足为贤者结束地。吾人生身立命之本,自足撑拄,乘此闲身友未尽,或亦天之玉爱也。
罗念庵先生见谓,若一向在仕,亦未知此身作何状。此非深省极反澹然世味者。言不及此。吾兄高明夐视。此意为如何?
陈明水(1494-1562)是王阳明的第一代亲炙弟子,也是江右王学较早的学者,有“抚州为姚江之学者,自九川始”一说。
《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郎中陈明水先生九川》载:陈九川 字惟浚,号明水,临川人也。母梦吞星而娠。年十九,为李空同所知。正德甲戌进士。请告三年,授太常博士。武宗欲南巡,先生与舒芬、夏良胜、万潮连疏谏止,午门荷校五日,杖五十,除名。世宗即位,起原官。进礼部员外郎、郎中...致仕。周流讲学名山,如台宕、罗浮、九华、匡庐,无不至也。晚而失听,书札论学不休。一时讲学诸公,谓明水辩驳甚严,令人无躲避处。嘉靖四十一年八月卒,年六十九。先生自请告入虔师阳明,即自焚其著书。后凡再见,竟所未闻。阳明殁,往拜其墓,复经理其家。
《明儒学案》还按:先生则合寂感为一,寂在感中,即感之本体,感在寂中,即寂之妙用。阳明所谓“未发时惊天动地,已发时寂天寞地”,其义一也...是先生与偏力於致知者大相迳庭。顾念菴铭其墓犹云:“良知即未发之中,无分於动静者也。”指感应於酬酢之迹,而不於未发之中,恐於致良知微有未尽。是未契先生宗旨也。
从周怡寄给陈明水的信中可知,周怡壬子年去江右,江右大儒诸友在抚城明水寺聚讲,周怡言为“一时良晤,亦可谓德星聚矣”。抚州临川明水寺有千年历史,北宋名僧释惠洪曾卓锡于此。
周怡癸丑年自关中回,当时王龙溪路过太平去了泾县水西。周怡随即到了青阳等到了王龙溪,进行了一番讨教。
从“今春夏间,龙溪先生过水西聚处时”推断,写信时间应在嘉靖三十六年(丁巳1557)。他同陈明水谈到徽州的汪周潭和宣城的沈古林二兄在水西“连榻半月似有指授”。因此周怡猜想陈明水“定静既久,道体安和,学益精一”,一定是“时与同志聚讲,多所陶铸”。周怡很想置身其左右“时领新教”,还向打听老师邹东廓的近况。
《寄陈明水》(《周恭节公全集》尺牍卷四)
往岁侍教明水寺,当时虽不能心心契要之,亦无敢疑诸君子。一时良晤,亦可谓德星聚矣。今追忆之代故事。归遇龙溪先生已去水西,遂至青阳,又得一番商切。
今春夏间,龙溪先生过水西聚处时,汪周潭、沈古林二兄连榻半月似有指授。想吾丈定静既久,道体安和,学益精一,时与同志聚讲,多所陶铸。
恨不能置身左右,时领新益。廓翁处想时有往复,近来安乐如何?
吴疏山,名吴悌,字恩诚,江西抚州金溪人,明嘉靖十一年(1532)进士,初任山东乐安县令,后调任政务繁剧的安徽宣城,征授升为御史。嘉靖十六年(1537)应天(今南京)乡试时,举子在对策中“语多讥讽”,被考官谪贬多人,所取贡士亦不许参加会试。吴悌为举子求情,被调为两淮盐政。他是理学名臣,是“南都四君子”之一。
《明史·列传第一百七十一·儒林二·吴悌传》载:吴悌,字思诚,金溪人。嘉靖十一年进士。除乐安知县,调繁宣城,征授御史。十六年,应天府进试录,考官评语失书名,诸生答策多讥时政。帝怒,逮考官...而停举子会试。梯为举子求宽,坐下诏狱,出视两准盐政...及嵩擅政,悌恶之,引疾家居垂二十年。嵩败,起故官,一岁中累迁至南京大理卿。时吴岳、胡松、毛恺并以耆俊为卿贰,与悌称“南都四君子”。隆庆元年就迁刑部侍郎。明年卒。
悌为王守仁学,然清修果介,反躬自得为多。万历中,子仁度请恤。吏部尚书孙丕扬曰:“悌,理学名臣,不宜循常格。”遂用黄孔昭例,赠礼部尚书,溢文庄。乡人建祠,与陆九渊、吴澄、吴与弼、陈九川并祀,日五贤祠,学者称疏山先生。
从《明史》可见,吴疏山和陈明水都进了乡贤祠,德高望重。周怡称吴疏山为道长,当时他应该是抚州金溪王学传播的领头人。周怡在信中提到了壬子年“远顾抚城,深聚明水”寺,那份“高谊雅情,直以古处”。也向他询问了同陈皆所道长同样的问题:“吾丈养高不出,其如苍生何?”语出《资治通鉴》:东晋谢安,字安石,曾辞官隐居会稽东山不出,虽为布衣,时人皆以公辅期之,士大夫至相谓曰:“安石不出,当如苍生何!” 周怡把他俩同东晋谢安相比,与吴疏山谈到了“远精一执中之学”,谈到了玄学的“中黄”问题,论到了“有象有在”和“无象无在”,即有一定的标准形象定义就存在和无一定的标准形象定义就不存在的观点。
《与吴疏山道长》(《周恭节公全集》尺牍卷二)
往岁承远顾抚城,深聚明水,高谊雅情,直以古处。每一追忆,一领益也。今何世也,三才之变极矣。
吾丈养高不出,其如苍生何!虽然古人建伟烈事业,除三代以前多是就其质性之近者成之上焉者,亦在养心中来,但与圣贤作用稍别,学成于有见,心主于有执也。天德肫肫皜皜有见,即远精一执中之学,何可以有见人也。古今解中字多落见,解《中庸》分明说喜怒哀乐之示发。谓之中人,却苦以形象,方所求之。
吾丈素精玄学,想已入妙。但“中黄”二字,毕竟鲜知下落,世亦多言不可以形象,方所求矣。然书传悬中高起状似蓬壶泥者,即作有象有在,即说无象无在,亦多虚妄,未必实见得也。吾丈于此处必了悟久矣。于此了悟,即更无事,神服其令气服,其窍精从其召矣。末后一着尚欲打破虚空已,如何?
怀有道者,不觉饶舌,何时从公仙岩之下,求一粒灵丹也。言不尽意。
周怡写给吴疏山和回复陈皆所的信,应在同时间写的,一并寄出的。时间是在写给陈明水的信前,应在嘉靖三十四年(乙卯1555)至嘉靖三十六年(丁巳1557)间。
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说,王阳明的心学,惟有江右得其衣钵真传,当时越中很混乱,都是自挟杜撰远离其本意,而江右能破之。因为江右学者能理解阳明先生一生的精神,更能感应其思想理论之精髓。
“姚江之学,惟江右为得其传,东廓、念菴、两峰、双江其选也。再传而为塘南、思默,皆能推原阳明未尽之旨,是时越中流弊错出,挟师说以杜学者之口,而江右独能破之,阳明之道赖以不坠。盖阳明一生精神,俱在江右,亦其感应之理宜也。”
江右邹东廓是周怡的老师,刘晴川与其同系狱五年,加上同江右王门杰出的学者皆常有论学交往,这也提高了周怡在阳明心学研究上的造诣,也奠定了他在南中王门的地位。
69
书籍。
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读书,使人进步
在秀湖山庄
【话说谏官周怡68】乙卯年倭寇犯境
【话说谏官周怡67】同榜刘起宗
【话说谏官周怡66】赴“新安六邑大会”交友论学
【话说谏官周怡65】为徽州休宁人作序写传